夜市摊改变“浪子的心情”
刘汉生、徐祝兰夫妻与刘安一起合影
在菜馆开心地帮工
刘汉生夫妻当年的夜市摊变成如今的菜馆
14年前,在黄石下陆区詹爱宇社区冶炼路的一处夜市摊上,总有个孤独身影蜷缩在角落中,等待食客丢弃的塑料瓶拿去卖钱。由于语言表达障碍,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,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,附近人只称他为“混子”。
摆摊的刘汉生、徐祝兰夫妻,见“混子”可怜就将他收留,这一收留照顾就是14年。如今,这个曾流落街头的“混子”在爱心夫妻的“旺仔菜馆”打杂,不仅一日三餐无忧,派出所和社区还为他办了身份证和低保。
夜市摊前 冒出孤独的流浪汉
9月26日一早,下陆区冶炼路“旺仔菜馆”内,“混子”起床后就开始在餐馆内忙碌。将几张餐桌擦了又擦,擦完桌子,又开始搬一箱箱啤酒,小心翼翼放进摆在餐馆门口的冰箱内。因为他知道,一到中午,前来就餐的很多客人要喝冰镇的啤酒。
“在一起10多年了,自然就相处出了感情。”提起“混子”来历,今年53岁的刘汉生唏嘘不已。刘汉生与徐祝兰在1993年结婚,婚后这对夫妻就一直在下陆区做餐饮生意,那个时候,冶炼路住着很多工人,他们就在路边支起了一个大排档,赚些辛苦钱。
“‘混子’是在2006年出现的。”老刘回忆,当时身材矮小的“混子”总是拎着一个大袋子,浑身脏兮兮的,穿行夜市的各个摊位之间,等着顾客离去后翻捡空塑料瓶。
由于身上散发异味,说话口齿不清,他常遭夜市摊贩和顾客驱赶。在当地,“混子”就是指大脑不太灵光的人,很快“混子”就成了这个流浪汉的代称并被叫开了。
“其实他并不是脑瓜不灵的混子,只是缺乏关注和被尊重。”徐祝兰告诉极目新闻记者,当时她留意到“混子”虽然邋遢,但从不会主动去干扰摊贩们的正常生意。心地善良的徐祝兰一直关注“混子”的一举一动,总是将食客们留下的空饮料瓶收集起来,主动送给他。而“混子”也很会察言观色,每次在这对夫妻收摊时,上前帮忙搬物品。
摊档夫妻与流浪汉的这种默契,就这样持续近2年。深夜里,“混子”帮忙收完摊后,徐祝兰总会炒上一大碗米粉或是花饭,让他吃得饱饱的。夫妻俩还刻意打听过“混子”的身世,但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,为何流落在街头。
一份牵挂 萦绕小夫妻的心头
2008年,下陆区冶炼路进行改造,路边经营的占道夜市摊要被取缔。刘汉生夫妻就选中一间门店,租下来开小菜馆,取名为“旺仔菜馆”。
菜馆开业后,因为菜品分量足,价格实惠,生意很红火。而“混子”因夜市取消,不知道又流浪去了哪里。
“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吃饱肚子,一直放心不下呢。”徐祝兰闲下来时忍不住念叨这个。
“要不我们得空去找找?应该不会跑蛮远的。”刘汉生晓得妻子所想,决定再去找找“混子”,让他到菜馆来吃饭。几番寻找,徐祝兰终于有一天在街头发现了“混子”。见到徐祝兰的那一刻,“混子”高兴得手舞足蹈,咿咿呀呀说了一长串没人能听懂的话。
“他耳朵不聋,能听懂我的话,只是不能清晰表达出来。”徐祝兰说,当时就告诉他自己在原来的夜市对面开了菜馆,如果饿了可以去菜馆吃饭。
“混子”听罢,露出很开心的笑,泪光闪烁,连连点头。
从此,“混子”经常出入刘汉生夫妻的“旺仔菜馆”,每次吃饱后,他还是会主动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
“做餐饮把一个要饭的带到餐馆,就不怕砸了自己招牌?”有朋友提醒徐祝兰,担心这么邋遢的人在餐馆内会影响生意。
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挨饿,能搭把手就帮一把。”徐祝兰说,为不影响客人情绪,他们将“混子”带回家洗澡、换上新买的衣服,还带他理了发。收拾一番后,“混子”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。刘汉生又托朋友在餐馆不远处找了一间房子,买回床和被子,精心布置一番就让“混子”住下,让他不再流浪街头。
生意繁忙的时候,这个瘦瘦小小,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男子就在“旺仔菜馆”的一角忙碌,与店内服务员一起帮忙收捡。有时,他还会一路小跑,到附近市场飞快采购菜馆缺少的食材……
店内帮工 “混子”有了温暖的“家”
“混子”把刘汉生夫妻看作了亲人。脾气倔强的他,由于表达障碍,咿咿呀呀说着说着就会大吼大叫,甚至动手打人。
“原来生意好的时候,专门请了两名服务员,跟他相处不好就辞职了。”徐祝兰告诉记者,“混子”很勤快,在他眼里总能找到事做,认为请来的服务员偷懒,不干事。一旦闲下来,他就冲着服务员发脾气。有的服务员无法忍受,经常在刘汉生夫妻面前抱怨“混子”不讲道理。无奈,夫妻俩只得同意这个服务员离开,因为他们知道“混子”不是身体健全的人,不忍心他再出去流浪。
采访中,记者发现,只要客人结账离店后,“混子”会迅速赶到桌前,快速将桌子收拾干净。然后再退回到厨房门口,看着刘汉生夫妻忙碌地炒菜。
“他心里有数,知道不瞎凑到客人跟前去。”刘汉生说,站在厨房门口,有时候看到需要,“混子”就会搭把手帮忙。食客陆续离店后,是刘汉生夫妻和“混子”、服务员吃饭的时间。记者看到,一盘青椒肉丝、一个青菜和一个汆圆汤上桌后,“混子”熟练地从冰箱内拿出一瓶啤酒,撬开盖子后,仰头对着瓶口就喝了起来。
看到记者拍照,他举起手中的瓶子,咽下一口酒后,满脸洋溢着开心、灿烂的笑容……
“他喜欢吃肉,特别是红烧肉和蹄膀。”徐祝兰介绍,每隔一段时间,她会自己下厨做一碗肉菜给“混子”吃。除了早餐不喝酒,中晚餐他顿顿要喝点酒,夏季每顿一瓶啤酒,冬季每顿喝一小瓶白酒。不光喜欢吃肉喝酒,“混子”每天还要抽一包烟。
“衣服是我们帮他买,头两年每天给他10块钱,让他买烟抽。”徐祝兰说,从2010年后每天就给“混子”20元钱,除了抽烟还多些钱买早餐吃。
收留“混子”之初,有很多不同的声音,一些人称道夫妻俩是做善事,也有一些人背后议论说是他们捡个免费的帮工。
“嘴巴长别人身上,咱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。”徐祝兰这样说。
当作亲人 衣食病痛时时牵挂
“混子”来自哪里,有没有家人?这个念头其实一直在刘汉生、徐祝兰心中,挥之不去。
“头几年我们曾四处打听,但没有任何线索。”刘汉生说,对于“混子”的身世,附近居民有很多说法,但他觉得最靠谱的是,“混子”可能是一名孤儿,打儿时几岁的时候就在下陆区一带流浪,靠东家一口,西家一口救济活到成年。
打听多年还是没有头绪,刘汉生和徐祝兰就接受现实,把“混子”当成自己的亲人,精心照顾了起来。
“自己是做餐饮的,多个人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,不能再让他饥一餐饱一顿流浪挨饿。”徐祝兰告诉记者,她和丈夫生育一儿一女,女儿已出嫁,儿子在河南一所医学学校读大四,还有一年就毕业。家里日子还算安稳,养活“混子”问题不大,但有时免不了一些担忧。
记者上月底一天采访时发现,刘汉生的菜馆整个中午只有4桌食客吃饭,最多的一桌3个人点了四菜一汤,每人一瓶啤酒,结账时共73元钱,免去零头,徐祝兰只收了70元。
“十一期间我们开始做吊锅了,生意比上次你来时好了一些。”10月9日,极目新闻记者再到餐馆采访时,刘汉生、徐祝兰高兴地说。
“目前主要还是担心‘混子’身体出问题。”刘汉生说。
“他经常说腿疼,医生检查说是左腿静脉曲张,需要做手术。”徐祝兰说,丈夫有一个哥哥和6个姐姐,家中婆婆今年98岁,在整个大家庭中自己家庭最差。虽然婆婆有哥姐照顾,但儿子上学每年需要2万多元的费用。这几年,感觉“混子”身体大不如以前,担心他患上大病没有足够的钱治疗。
“花几千块钱还能拿得出来,如果多了,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刘汉生说,自己家里拿不出太多钱。他告诉记者,10多年前,“混子”在过马路时被一辆摩托车撞倒,伤着了手。得知“混子”受伤后,夫妻放下手中的活儿,赶赴现场将“混子”送去就医。
徐祝兰在自己家中为“混子”准备了洗漱用品,时常敦促他去洗澡。每次,“混子”洗完澡后,徐祝兰都会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,还专门腾出了一个衣柜,放置“混子”的干净衣服、鞋子。
再不用四处流浪,生活上更有了刘汉生夫妻像父母一般的关爱,“混子”的脸上常挂着笑容。
社区关爱 浪子终于办成低保
走进“混子”的卧室,在窗口的位置,一张过塑的彩照格外显眼,那是他自己穿着一件工作服的半身照。
“混子”小心翼翼取下照片,拉着记者走到室外,将照片捧在胸前,咿咿呀呀比划好一阵。
“他让你帮忙拍张照片。”徐祝兰笑着翻译道。记者用手机对着“混子”准备拍照片时,他张着缺失一颗门牙的嘴,开心地笑,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。
徐祝兰说,这张照片是去年“混子”自己找人拍的,当时有几名外地游客到菜馆前拍照片,“混子”花了10元钱,给自己也拍了一张。看到自己照片上干净整洁的面容,他把这张照片当成宝贝放在床头。
这个家对“混子”很放心。徐祝兰说,逢年过节,她和丈夫难免要出门探望家人朋友。她给“混子”专门配了一套“旺仔菜馆”和自家大门的钥匙,并提前做好几天的饭菜,分量包装,保存在家里冰箱中,叮嘱“混子”记得按时吃饭。“混子”从来不乱动家里其它物品,喜欢喝酒抽烟的他,也不动家中和餐馆里贵重的烟酒。
“一直缺乏关爱,所以他更懂得尊重关爱他的人。”徐祝兰说。
2020年底,第七次人口普查,刘汉生很担心,因为“混子”没有任何身份证明。
“社区也晓得夫妻俩照顾‘混子’的事,多次想办法帮他寻亲,但没有任何结果。”下陆区詹爱宇社区副书记占明曦介绍,社区与辖区派出所和下陆区公安分局进行联系,希望能解决“混子”的身份问题。黄石公安局下陆区分局东方山派出所民警入户调查了解情况后,于今年5月份为“混子”办理了正式身份证。
“身份证上取的名字叫刘安,是跟着我姓的,就是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。”刘汉生说。今年5月12日,刘安的身份证和户口簿都顺利办理了下来。
流浪了多年的“混子”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份——刘安。
“7月份办了残疾人证,8月份又办理了低保。”占明曦副书记说,社区和民政部门为帮到刘安,多次到“旺仔菜馆”核查相关信息。目前,刘安每月能领到700元的低保补助,生活有了进一步保障。
“他的生日是办证的那一天时间,真正的年龄可能比身份证上的要大。”徐祝兰说,他们还是想查清楚刘安真名叫什么,生于哪一年,来自何处?因为丈夫办证时随手写了他出生1978年,“这让我很生气,跟我们判断的年龄隔太多了”。
社区副书记占明曦则表示,帮助刘安寻亲及相关帮扶工作仍在进行中。
有了名字,有了身份,生活有了更大保障。刘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很重要,他拿出身份证给极目新闻记者看,脸上又笑成一朵花。(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梁传松 摄影: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梁传松 通讯员 蔡翔 戴鼎)